灵知人及其现代幽灵(上)(4)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10
慎微的半吊子手段,它期望生死悠关的纷争和决定性的殊死搏斗能够化成议会辩论,并允许在永无休止的协商中把决断永远搁置起来。


专政就是没有商量。它属于柯特所称的决断论,他假定极端状态并预期末日审判。这种极端精神说明了,他何以对自由主义轻蔑有加,却把无神论和无政府主义的社会主义奉为自己的死敌,并赋予它一幅恶魔形象。他称在普鲁东身上看到了魔鬼。普鲁东对此反唇相讥,称之为总结裁判所,似乎他已经站在了火刑的柴堆上,冲柯特大叫:点火吧!(页67)


这已经不是韦伯所谓在非常处境中领袖天赋具有天生的正当性,议会民主制经常瘫痪的理性程序需要领袖专政,施米特需要专政是为了反抗现世的恶魔、为了不可勾消的光明与黑暗冲突的“极端状态”和“末日审判”。“灵知宗教是一种从魔鬼的力量中获得拯救的宗教”(蒂利希),施米特提出的例外状态的魅力权力式正当性(神迹)对抗议会民主的合法性,恰如马吉安的圣灵对抗律法。按照马吉安的灵知主义,世间的人分为三类:pneumatikoi(属灵的人)、psychikoi(属魂的人)和sarkikoi(属血气的人)。自由主义是属魂的人,属于可救药者,“轻蔑有加”足已,种种社会主义者是“属血气的人”,是恶魔。对于施米特(以及最理解他的人)来说,当面对自由主义政治和社会主义政治的双重危险时,该怎么办还用得着多加考虑吗?


五十年代初,阿多诺把本雅明(Walter Benjamin)描绘成了新左派圣人,而本雅明心底里其实崇拜极右派的施米特。三十年代初,本雅明给施米特写信说,要用自己的审美主义来为施米特的政治神学作证。[21]


在“神学─政治学片断”中,本雅明提出了世俗秩序的“虚无主义”观念,其要旨体现的同样是马克安的现世否定神学。


只有弥赛亚自己能使所有的历史臻于圆满,这意味着,他独自拯救历史、完成历史、创造历史与救赎之间的联系。基于这一原因,没有任何历史的东西能以自身为理由建立起与弥赛亚的关系。因此,上帝的王国并不是历史动力的目的(telos),它不能被确立为一个目标。从历史的立足点看,他不是目标,而是终结。因此,世俗的秩序不能建立在神性王国的概念上,神权政治没有任何政治意义,只有宗教信仰上的意义。布洛赫的《乌托邦之灵》的基本功绩便是最激烈地排斥了神权政治的政治重要性。




世俗的秩序应该建立在幸福的观念上。这种秩序因救赎之间的关系是历史哲学的基本教导之一。它是一种关于历史的神秘概念的前提,所包含的问题可以这样形象地表明:如果一只箭头指向世俗动力所向的目标,另一只箭头标明近于救赎的方向,那么无疑,自由的人性对幸福的追求将会朝背离弥赛亚的地方奔去;然而,正如一种力量通过其运动反能助长另一种相反方向的力量,世俗的秩序也正通过其世俗性帮助弥赛亚王国的来临。因此,世俗的东西虽然本身不是神性王国的一个范畴,因为在幸福之中,所有尘世的东西都在寻求自身的毁灭,而只有运气好,这种毁灭才注定找到幸福。但是,在此我们必须承认,内心的、处于孤立隔绝境况中的内在人直接的救赎期待所经历的是坏运气。比如说,痛苦。至于精神的restitutio in integrum(整体的偿还),虽带来了不朽,却伴随着一种尘世的偿还,它带来的是毁灭的永恒,而幸福是这种永恒的短暂无常的尘世存在的节奏──短暂无常处于尘世存在之空间性及时间性总体中,亦即弥赛亚的自然节奏。因为,自然以其永恒的总体性消亡为理由而属于弥赛亚。


为这种消亡奋斗,甚至只是谋求本来便是自然人的诸阶段,乃是现世政治学的使命,而其手段必须称为虚无主义。[22]


所谓“世界政治的虚无主义”(Nihilismus als Weltpolitik)就像保罗的“要像没有”的现世虚无论。[23]


同马克安一样,本雅明认为造物在此世没有得救到可能,且不说技术的发展不能解脱根本恶,诗的审美想象也不过是现世虚无的映衬,没有拯救力量。世俗秩序不可能有任何宗教意义,现世统治与救赎之间没有任何连接的可能性。造物对幸福的追求一如保罗说的“造物的叹息”,诗就是这样的叹息。


据布伯说,马克安在现代的显灵高潮,是薇依的禁欲神秘主义。我相信布伯没有看错。薇依是一个引起争议的基督徒,首先因为她对基督教的认识就是有争议的。读一下经后人整理的薇依笔记《重负与神恩》中她对“恶”的沉思,就可以看出,薇依的观点何等接近马克安,尽管薇依可能并不是从马克安那里得来这些观点。[24]


在薇依的灵知看来,创造被等同于恶的造作:“创造:通过恶,善被撕碎和洒落”;她甚至写到:“耶和华、安拉、希特勒是尘世的神”。薇依拒绝进入历史中的基督教会,因为她认为,历史中的基督教会仍然是犹太教性质的。


马克安不仅宣告,只有一个异在于此世的上帝才可以救我们,而且拒绝群体性的上帝崇拜,使得灵知完全摆脱了纠缠着保罗的上帝子民的团契问题:福音关涉的仅是作为认信和灵知主体的个人──与超越的上帝的直接关系,可谓个体主义信仰的滥觞。同样,薇依谴责以色列的偶像崇拜──集体崇拜,将社会视为撒旦的领域;集体性总会专制地决定善与恶,自己成为上帝。离开集体的宗教崇拜,灵知人在这个世界上只能是“无辜者”。因为,“在造物与上帝之间,有着各种距离。有一种距离:上帝的爱是不可能的”。在创世神所造的物质、植物和动物中,“恶如此完美无缺,以致毁灭了自身”。基督的上帝才是真实的上帝,当他来到这个恶的世界,至多能把恶变成受苦。基督的受苦就是爱,对于在恶“完美无缺”的尘世中,“可怕的选择只有在依恋灵魂得救时才会发生”。“灵魂得救”意味着成为“无辜者”,这种在世身份的标志是一种独特的“认识”──对犯罪的“认识”。常人把世间恶变成犯罪,“灵魂得救”的人才晓得,恶就是受苦:“当人们作恶时,并不认识它,因为恶躲避光”;“无辜者只能把恶作为受苦来认识”。


灵知人就是在世的无辜受苦者。为什么“无辜”?因为他(她)所在世的世界本质上是恶的,人降生在世上,就无辜地带上了恶。不过,要认识到这一在世身份,又需要依赖真实的上帝的光。原罪不是像正统教义说的那样,是因背离上帝的创造而来,而是随创世神的创生而来。








“灵知”与世间恶



马克安在二十世纪初显灵后,灵知主义就成了贯穿整个二十世纪的含义深远的思想诉讼。要对这场诉讼中牵涉的问题作出判断,就得搞清诉讼中纷争不已的问题。首先遇到的问题是:古代晚期出现的“灵知”魂是怎么回事?  


“灵知”的原文是希腊词gnosis,过去学界一概音译为“诺斯替”。作为名词的gnosis(知识)源于动词gigvoskein(认识),指通过认知活动得到的知识。“认识”是人的一种发生关系的活动,通过这种活动,人将得到某种好处:或者增强把握环境的能力、或者提升生存位置、或者医治病痛──所以,苏格拉底把知识与药物(或假药)联系起来(参柏拉图,《普罗塔戈拉斯篇》)。与什么(或谁)发生关系,决定了“认识”的不同方面:与自然发生关系──自然的认识,与异性发生关系──两性的互识(《创世纪》中称“认识”为做爱),与自我发生关系──自我认识(古希腊七贤在德尔斐神庙中齐声说的gnotei seauton (“认识你自己”,参柏拉图,《普罗塔戈拉斯篇》,343b);与神发生关系──对神的认识。


通常来说,对神的认识是一种“民众信仰”(doxa)。柏拉图的苏格拉底十分在意区分“知识”与“意见”:“认识和信仰的对象会是相同的东西,抑或根本不可能相同?(参柏拉图,《理想国》,478a)。知识对象是实在(to on),“确实的实在是确实地可知的”(参柏拉图
核心期刊快速发表
Copyright@2000-2030 论文期刊网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中华人民共和国信息产业部》备案号:ICP备07016076号;《公安部》备案号:33010402003207
本网站专业、正规提供职称论文发表和写作指导服务,并收录了海量免费论文和数百个经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审批过的具有国内统一CN刊号与国际标准ISSN刊号的合作期刊,供诸位正确选择和阅读参考,免费论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谨防侵权。联系邮箱:25608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