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学史撰作中的分期与标名问题(4)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05
般对康德与后来三位哲学家的基本分别(如其超验观念论之异于绝对观念论)仍抱持高度戒心。[83]除了上述两种了解外,亦有论者把歌德和Novalis,Schelgel等德国浪漫主义者(特别是贺德林)也算到运动之列,为的当然是要把德意志观念论的复杂性尽量显出。 

  (2)Mahnke的理解:从“分期”和“标名”的角度看,我认为关于德意志观念论最与众不同,而且最意义深远的讲法,要首推Dietrich Mahnke[84]。Mahnke独排众议,认为莱布尼兹、康德和黑格尔才是德意志观念论的三位巨人[85]。Mahnke显然认为莱布尼兹于哲学史上的地位被过于低估。他的主要着眼点是要说明莱布尼兹、康德和黑格尔是德国系统哲学从萌芽定向,经自我检讨,到克服困难和全面开展的三个重要阶段。从系统综合的兴趣上看,Mahnke认为莱布尼兹接近黑格尔远多于康德,只不过其综合的方式不同而已。Mahnke把莱布尼兹和黑格尔的综合比况为“和声的统一”和“旋律的统一”,并指前者为一些静态的调和之时,后者为一动力的辩证云云。 

  (3)“力”与“观点”:透过Mahnke的启发,我们不难发见,即使我们不全跟随他的分析路数,莱布尼兹作为最广义而言的德意志观念论者,甚至是其奠基者这一构思还是非常值得我们探讨。[86]从这一角度切入,我们不难发现莱布尼兹除了作为“理性主义”者外的许多重要哲学贡献(philosophical legacy)。如要举例子,只须看“力”和“观点”二概念的提出,即足以见其后果之巨。查“力”(la force,conatus,Kraft)一概念,是莱布尼兹用以说明substance〔或“单子”〕而提出的[87]。透过力的设想,莱布尼兹不单解析了物理世界,还为后来强调spontaneity原则的主体性哲学留下火种。后来康德的“能力”(Vermgen)学说,以至胡塞尔的主体理论都和莱布尼兹的“力”脱不了关系。至于“观点”(point de vue)一概念,更开启了德国哲学关于认知涉及观察角度的反省[88]。“观点”概念是莱布尼兹用以说明心灵实体作为一“形而上的点”(metaphysical point)或作为一观察者时必须自一独一的角度去表象世界。[89],莱布尼兹的“观点”概念是“界域”概念(Horizont)的滥觞,因为界域的界定正有赖观点。界域概念经过了康德的酝酿,终于在胡塞尔、海德格和葛德玛的哲学中大放异彩。[90]这么算起来,莱布尼兹的“观点”连同日后的“界域”甚至可以说是德国哲学的第一号“运作概念”(operational concept)。[91] 

  (4)一般理解下的德意志观念论(Fichte-Schelling-Hegel)与Mahnke理解下的德意志观念论比较之下,便有如几着招式刁钻的散手和一套大开大阖的拳套的分别。就“德意志观念论”这一标名而言,愈是狭窄的分期愈是把焦点集中于以黑格尔的绝对唯心论之上,愈宽松的分期则愈能带出德国哲学传统整体的关怀——人类心灵的自觉活动及由此活动所缔建的层层界域。我们似不能忽略,“德意志观念”归根到底而言其实是“德国”的“观念论”的意思。总的来说,莱布尼兹除了总结了理性主义这一“跨民族”的“小传统”外,其实还下开了整个德国哲学的“大传统”其影响不单贯串了康德和黑格尔的思想,甚至直通于二十世纪的现象学。难怪胡塞尔给Mahnke写信时,竟曾说其现象学乃“德国哲学乃至德意志观念论的真正终极目的所在”。[92]作为当代“界域”理论的代言人,胡塞尔这番话可谓意义深重。 

  (5)Humboldt作为德意志观念论的别支:一向讨论德意志观念论的,尽管就其起源问题可有不同看法,但对于其终结于黑格尔,从来很少异议。但我近年渐有一种想法,就是德意志观念论自莱布尼兹、康德发展下来,可以于黑格尔高度思辩性的哲学以外找到很不同的归结,而洪堡特的语言哲学就是最好的例子。洪堡特哲学与黑格尔几乎是同期,因此也继承了同一个德意志传统[93],但洪堡特最引人入胜之处,就是不采纳思辩性的进路,而是纯然从表面看来最简单、最“物质性”的基础入手,即可说明“精神”如何发挥其内在的活力,以“有限资源,作无穷运用”(infinite use of finite means),一步一步地缔建出最丰富的意义世界[94]。而这个“物质”基础,就是“语音”[95]。透过乔姆斯基(Chomsky)这一桥梁,洪堡特这一种“非黑格尔”的“德意志观念论”结果成为了二十世纪英美与欧陆哲学的一个极重要的接合点。 

 四、结论:实质和虚灵之间 

  总的说,哲学史的分期及与其有关的标名的确有助于我们理解哲学史各重要阶段和各焦点人物的理论特征。但一切分期与标名都只可以“权宜”地采用,因为,愈是通行、愈是普及的分期与标别,愈可能是吾人思想的障碍物与陷阱。哲学史撰作,就客观的任务而言,除了要逼近历史人物哲学思虑的实况外,还应包括历史脉络的建立。但脉络除了可从实质一面去揣度外,还可以从虚灵处着笔。实质的哲学史和虚灵的哲学史是可以并行不悖的。 

  “虚灵”一词是很容易令人误解的,而一个最大可能的误解,就是以为“虚灵”就是“虚构”。此中,“虚构”之所以是一种误解,主要因为我们潜意识地以为有一“实在”的哲学史脉络作为一绝对标准,而大凡不符这标准的便是不同程度的虚构云云。中外学界,向来关于哲学史分期等问题多有争议,其中泰半是“实在”和“虚构”之争。然而,在经过康德思想洗礼后,我们对哲学史的脉络问题,和由此引申出的分期和标名问题,其实可以有一新的判断——正如康德以后吾人再不能妄谈“物自身”一样,今日我们谈哲学史时亦不能先认定有所谓绝对的“哲学史自身”(Philosophiegeschichte an sich)可供吾人用作绳墨;因为说到底,哲学史永远是吾人自某一晚生世代,据某一观点,和循某一兴趣理解下的哲学史而已。在这一种理解下,本文一直沿用的“实质”和“虚灵”二词的准确意义便脱颖而出。 

  所谓“实质”哲学史,指的是循一些可经验地追溯的历史自然顺序(如师承、友侪、学派等影响)而建立的思想脉络。这一“实质”的哲学史在建立之际,便必已涉及分期和标名等问题,而为求“提纲挈领”和眉目清楚,吾人固可提出一些足以表征时代的术语,作为历史作“断代”的说明,但与此同时,我们必须知道,“实质”并不能绝对化成为“实在”,我们要有接受不同程度的挑战的准备。如只知墨守于某一种自以为绝对的说法,则自己要承受“理执”之苦之余,只会堵塞了自己和他人对哲学史脉络加深体会的机缘。 

  同样地,“虚灵”并不能曲解为“虚构的实在”。因为虚灵并非无中生有的杜撰,而是哲学史种种实质的元素之间的一些自由而灵动的关联与组合,此中,虚灵的关联与组合虽有高度的自由,但并不是任意和无章法的。在没有实质历史脉络的直接支持下,虚灵的哲学史的脉络关系必须以观察者生命处境为经纬,和以问题概念为绳墨,其意义才不会落空。虚灵哲学史最引人入胜的,是其可随机而发,和有无穷的重塑可能。虚灵的哲学史再没有对错的问题,而只有有意义抑无意义的问题。虚灵的哲学史并不是一定非要违背实质哲学史不可的。实质哲学史是学习哲学之必备,但其只能算是哲学底不可缺少的“初阶”。真正有深度的哲学史,必须要或多或少涉足于“虚灵”的领域,因为只有这样,哲学史才能真正摆脱单纯的“历史学”的窠臼,让“哲学史”真的成为“哲学的”历史。 

  康德本人过于轻视哲学史是以为哲学史工作过于被动,黑格尔高度重视哲学史是以为哲学史印证了绝对精神的轨迹。从我们上面的分析,哲学史未必像康德设想一般被动,也未必像黑格尔设想那样封闭。我们的分析显出,只要扣紧存在处境,哲学史便可取得主动性,只要不妄言哲学有甚么绝对真理,哲学史便可以享有高度的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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