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巴尔蒂斯坦,我国汉文史籍中亦译为巴勒提、巴尔替、罢蒂,等等,波斯文及乌尔都文史籍多以波斯语名称Tibeti Khord相称,译为“小西藏”或“小图伯特”,当地一些波斯文手抄本则径称其为Tibet。该地在唐代为大勃律,与我国有过密切的关系。但长期以来,我们对该地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本文据乌尔都文史籍和作者的实地考察,对该地作了简要介绍,并据有关满文档案和国外史籍,对乾隆时期该地与我国的关系作了初步探讨。
[关键词] 巴尔蒂斯坦(小西藏),乾隆时期
巴尔蒂斯坦(小西藏)是一个与我国山水相连,但我们知之极少的地区。该地与我国的往来可以追溯到很早的时候,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缺乏记载,到清朝乾隆时期,该地同我国又有一段十分密切的关系。由于偶然的机会,笔者接触到了有关巴尔蒂斯坦的一些材料,并有幸4次访问该地。在吴元丰先生协助下,笔者还得以了解到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所藏有关满文档案的一些情况。现略述于下,希望能引起学术界更多的重视。
巴尔蒂斯坦简述
巴尔蒂斯坦(Baltistan),清代史籍称巴勒提或巴尔替,为Balti之音译。当地居民亦称其所居之地为巴尔蒂域(Baltiyul)。Baltistan系 Baltiyul之波斯语译名,波斯语stan与藏语yul同义,皆为“地方” 之意。有关乌尔都文或波斯文史书亦称该地为Tibet-i-Khord或Tibet-i-Saghir,Khord与Saghir意为“小” ,汉译小西藏或小图伯特。
巴尔蒂斯坦现隶属于巴基斯坦联邦直辖北部地区。从地图上看,该地处于查谟—克什米尔印巴实际控制线之北,与我新疆毗邻。今巴基斯坦所属巴尔蒂斯坦面积26205平方公里,行政上划分为斯卡杜(Skardu)、甘且(Ganche)两县,县以下共辖斯卡杜、克尔门(Kharman)、希格尔(Shigar)、哈伯罗(Khaplu,《新疆图志》译作哈普隆)、玛夏布洛姆(Masherbrum)五区,首府为斯卡杜。
巴尔蒂斯坦位于喀喇昆仑山脉和喜马拉雅山脉之间。这里一片崇山峻岭,拥有包括世界笫二高峰乔戈里峰在内的许多海拔七八千米以上的世界著名山峰,山高谷深,雪峰林立,冰川纵横。冰川面积之广,据说仅次于南北两极。整个喀喇昆仑山系的冰川面积,达18009平方公里,长度超过10公里的冰川约有102条。[1]巴尔蒂斯坦境内喀喇昆仑山区的冰川面积达6160平方公里。[2]这里的河流,主要是发源于我国西藏狮泉河的印度河,以及希格尔河、希约克河(Shyok)等多条支流。印度河及其支流,形成隆多(Rondu)、斯卡杜、希格尔、哈伯罗、克尔门、古尔德里(Gultari;旧称Shingo Shigar,汉译欣库希格尔)等6个主要河谷。这些河谷地带海拔较低,可以居住与耕作。因此,尽管交通不便,条件恶劣,人类在这里仍繁衍不息。旧时,巴尔蒂斯坦地方统治者所控制的疆域或势力范围,不同历史时期有很大差别。现巴基斯坦控制下的巴尔蒂斯坦各河谷共有229个村庄,有人口223296人(1981年人口普查数) 。[3] 但当地人认为该人口普查数偏低,实际人口远不止此数。另外,有人估计有10万余人在巴基斯坦其他地方和海外谋生。
巴尔蒂斯坦居民的多数,可算是藏族的远裔,但已杂有多种其他民族成分。其语言为巴尔蒂语(Balti),属藏语西部分支,保留了许多古藏语的因素,[4]也受到波斯语、阿拉伯语 、希纳语(Shina )、布鲁沙斯基语(Burushaski)、乌尔都语(Urdu)、英语等多种语言的影响,但藏文已失传。只有残存于各处的古代藏文岩刻,证明藏文曾在此流传。
巴尔蒂斯坦雨量稀少,资源贫乏,交通困难,但它地处南亚、西亚 、中亚和中国的西藏与新疆相交之处,许多山口和古道沟通了它们之间的联系,从而成为印度文化、伊朗文化、伊斯兰文化、中亚突厥文化和藏文化汇聚和互相影响之地,受到祆教、本教、佛教、伊斯兰教和其他各种古代信仰的影响,最后形成了独特的巴尔蒂文化。
巴尔蒂文化的突出特点,一是藏文化遗存,二是伊斯兰教和伊朗文化的影响。前者存在于语言、民歌、《格萨尔》说唱和各种民俗现象之中。在巴尔蒂斯坦,处处可以感受到浓郁的藏文化色彩。后者的影响更为显著。伊斯兰教于14世纪末开始由伊朗传教士传入该地,至18世纪末,该地全部伊斯兰化。现该地居民均为穆斯林,分属逊尼、什叶、努尔巴赫希亚等不同教派。语言、民俗等均已受到伊斯兰教的深刻影响。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里,波斯语成为其官方用语。乾隆时期该地统治者致清廷的呈文,均以波斯文写成。不过,该地受伊朗文化的影响,远在伊斯兰教传入之前很久便已开始了。
古代巴尔蒂斯坦地区与中国的关系
巴尔蒂斯坦地区同中国的关系,可以追溯到很古的时代。到汉代时,巴尔蒂斯坦及其周边地区已包括在中国在西域的有关属国的疆域之内 。《中国历史地图集》西汉时期“西域都护府” 图所示之难兜国,即包含今巴尔蒂斯坦部分地区。[5]苏北海先生则将巴尔蒂斯坦部分地区列于皮山国境内。他认为,“它(皮山国)的辖境却特别迢广,南面直接和天竺国即印度接壤,而当两汉的四百多年间印度国力从未达到克什米尔地区,因此皮山国南面境界就包有现在克什米尔的拉达克西部及巴勒提斯坦部分地区,即喀喇昆仑山的南麓。” [6]他还指出,在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和帕米尔高原一带在两汉时代及其以前早已游牧着众多的羌族部落,后来,这些羌族融入维吾尔、藏各族中。[7]由于史料不足,流传至今的史料又十分简略,我们无法确知今巴尔蒂斯坦所在地区当时和中国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但《汉书·西域传》称皮山国“南与天笃接” , 则无论领土是否接壤,自皮山往南越喀喇昆仑山,有道路通往印度,当为不争之事实。古希腊地理学家也了解有一条自喀什噶尔越喀喇昆仑山和克什米尔通达印度的道路。[8] 这条道路,显然要经过包括今巴尔蒂斯坦和拉达克在内的广阔的地区。
从北魏至唐代,我国汉文史籍有《高僧传·智猛传》之“波淪” 、《魏书》之“波路” 、“不崙” 、“钵崙” 、《洛阳伽蓝记》之“钵卢勒” 、《大唐西域记》之“钵露罗” 等许多记载。波路、不崙、钵崙、波淪等显然为同名异译,学者们将其还原为Bou-lu或Po-lo。该地曾多次遣使向北魏朝贡,《魏书》有明确记载。[9]钵卢勒与钵露罗也系同名异译,学者们将其转写为Po-Lu-Lo并还原为Bolor,也有些学者将以上名称均还原为Bolor。但关于这些名称的语源和地望,歧见颇多,一直没有一致的看法。但《大唐西域记》之“钵露罗” ,学者们普遍认为即巴尔蒂斯坦。
巴尔蒂斯坦的一位当地学者古拉姆·哈桑·罗布桑(Ghulam Hassan Lobsang)认为,“Bolor和Po-lo是两个不同的国度,Bolor指西喀喇昆仑山脉及相连的帕米尔地区,而Po-lo系指东喀喇昆仑山区,包括拉达克和巴尔蒂斯坦。”[10]他还认为,Po-lo一名系源于地名Khaplu(哈伯罗)。他指出,哈伯罗所在之希约克河谷,自然地理条件较为优越。早在斯卡杜和列城兴起之前,该地就是这一带的中心地区。Po-lo与Khaplu的差别,主要在第一个音节。该音节可能在传播过程中失去,当然也可能是后来增加的。[11]《新唐书》卷二二一称,“大勃律或译布露,直吐蕃西,与小勃律接,西邻北天竺乌苌。” 此处明确指出大勃律即布露,因此布露也应是Khaplu之音译。
就笔者两次访问哈伯罗河谷所见,该地自然地理条件确实优于其他河谷,古拉姆·哈桑·罗布桑所言不虚。哈伯罗的名称十分古老,至少可以追溯到唐代。《资治通鉴》卷二一六及《册府元龟》均记述了天宝十二年(753年)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击大勃律事,前者称其引军至“菩萨劳” 城,后者称其师次“贺萨劳” 城。[12]今本史籍中的这两个地名均有舛误,元胡三省作《通鉴音注》时已指出该地应名“贺菩劳” 。苏晋仁编《通鉴吐蕃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