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输出表明中国将在三个层面进行文化阐释和输出:知识型(古典经典),对话型(20世纪思想),生态型(东西互动的当代状态)。这种阐释和输出具有文化诸动性和自我选择性:以我为主,东西互动,合而不同,中国形象,文化生态平衡。面对当代的西方中心论、后殖民主义、文化研究等文化思潮,中国在努力学习西方现代化的同时,应该从一个世纪的"文化拿来"推进,进入当代中国的"文化输出"。中国如何让外国人认识自己?日本人10年前从经济大国走向文化大国为我们提供了借鉴,中国应该使自己优美的文化精神走向世界,这需要几代中国学者的艰苦努力。
回到最初的话题。沙勿略到了澳门的门外,千辛万苦历尽艰难想进来,没能进来。是什么支撑他?他为什么要如此遭受磨难?他是在做文化和宗教输出!他想如果他将西方宗教让中国皇帝接受了的话,那么整个国民不就全接受了吗?其后的很多传教士,学中文,学中国的礼仪,三跪九拜,甚至将《圣经》按儒家的一些词汇翻译过来,目的就是让中国接受他们的思想。不妨问一下,当代中国还有哪个知识分子、哪个博士硕士有这种站在一个国家国门之外要想把中国文化传播输出的愿望和百折不悔的意志?今天很少有人有这种想法了。所以我每次读到那些传教士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到中国各个地方去,甚至到中国最穷的地方去,四川、山西等等地方去传教,不禁掩卷长叹。但是,今天中国文化人已经少有这种自信、自强和眼光了。
有人会说,西方文化那时很强盛才能传出。其实唐代时候的景教(基督教)并不是全球的强盛宗教,[42]而唐代长安政治经济之发达可谓全球之最,是外国人梦想进入的"天堂"--犹如我们今天去巴黎、伦敦和纽约一样心醉神迷。他们为什么在不发达之时尚能有意识地将自己的思想文化传播出去?当代中国已经现代化之时为什么还自卑缺乏底气和不传播出去呢?为什么新加坡的总理李光耀不断提出,中国在四十年以后将同美国的生产力齐平,二十年之后将与日本齐平之时,中国还没有意识到在经济大国中文化输出的重要性呢?日本在1985年提出要从一个经济大国变成一个文化输出大国,因为日本人已经发现,西方人包括中国人东方人把日本看成是一个经济动物,而且它的国际形象不好,因而它开始通过输出文化获得他国的文化认同,由政府投资几十个亿,开始全盘输出他们的哲学、文学、史学和艺术。日本是接受中国文明的滋养长大的,而它先中国一步输出文化的结果,就是使日本进一步变成了东方文化的代表。而中国人今天是否应该也有这个共识?
八 文化输出的可能性与困难度
在后东方时代,关于东方文化魅力、文化对话与差异性互动,也应该成为超越冷战二元对立模式,而进入中西方文化互动互渗中。这就需要看看我们做西学或审视西方的基本视角。
审视西方有三种视角。一种是"仰视",我称之为叫做后殖民主义,把西方看得高大无比;第二是俯视,觉得是自己是老大,这叫做民族主义或者极端民族主义;第三是平视,这是一种真正的学术态度,具有良好的对话品质,就是对西方是平视,平视中西方所面对的共同问题和生存困境,面对人类的未来。因此中国学者就需要对当今世界性的困境,比如说能源危机、环境恶化、战争升级,心灵焦虑,以及基因转换等等,提出中国解答的方案,比如说辩证适应,多元并存,平衡生态,人与自然的良性循环等等。这样对西方过分的竞争,过分的往前追新而造成的文化断裂,可以说是一种本体论抑制。同时,中国人再也不可以一味地"审父"--审判自己的传统,把所有脏水都泼到传统上面,都是因为儒家搞坏了,都是因为道家搞坏了,都是因为孔子搞坏了。错了!当时恰恰没搞坏,我们失败就是最近二百年。同时也不能完全是审"他者",他者是西方,所以我们批评起西方什么腐朽没落,什么资本"吃人"等等这种词尤其要谨慎。我们应该把视野从"审父"到"审他"变成"审己",审判我们自己,看看我们什么地方,我们这一代中国人哪些地方不如古人,哪些地方不如西方人,我们面对的同一个问题,为什么他能提出前沿性的话题,我们只能跟着别人后面去提话题,我们只能跟着别人后面去走,总是做第二第三。
我认为,审视西方的同时应该重新审理自己的文化。看自己的文化也有三种态度。一种是国粹主义,地方主义,就是说中国一切都好,妄自尊大,盲目排外,这在前些年"中国说不"丛书可以看出来;还有一种是虚无主义,自卑主义,奴性主义,就是西方一切都好,中国一切都不行。有人说,中国如果全盘西化100年就好了。这不值一驳。我们知道,印度和我们周边有几个小国就是英国法国的殖民地,信捷职称论文写作发表网,但他们现在的处境还不如中国,所以被西化或者被殖民并不意味着更逼进现代化;第三是文化集权主义,文化专制主义,和文化霸权主义,这是将文化意识形态化,同样值得注意。这三种"主义"都有自己的盲点,需要重新获得文化对话的新视野。
文化输出的主要障碍在于西方中心主义和文化虚无主义。可分为几个方面来看:
其一,文化上的民族虚无主义--有的人的心理被打败了。拼命跟西方,跟还来不及,遑论输出。超前性眼光和对话气度很难成气候。缺乏评价自身文化的眼光,要么数典忘祖,要么什么都好。
其二,我们的文化之"水"还不满,没有输出的前提。但我们有这种可能性,有想法。中国茶道、中国书法、中国武术就输出去了。最近出现了文艺生态学、生态文化,就有东方色彩综合治理、协调平衡精神,无疑吸收了中国文化精髓。
其三,我们缺乏有文化输出胆识的人。热衷于节日庆典、大型歌舞,把书画看成退休老人的事,把琴棋变成了少儿的所谓素质培养。目前的文化输出多是民间团体在做。几年前季羡林先生就提到关于中国文化的送出主义。不是人家来拿,而是我们送出去,但是我们主动送出,人家不要,对我们也很不利。因此,我认为用一个中性词"输出主义"比较好,就是源源不断输出。
其四,我们在普及的基础上没有提高。我们的书法练习者有百万大军,国家书协有五千会员,地方一级有近十万会员。但应该在普及基础上推出能够与外国书法家对话的重要书家。新加坡十年前开始搞书法国际联盟,中国作为书法宗主国,却没有什么发言权,不是没有写字的书家,而是没有能代表文化高势位的真正的大师。在这个意义上讲,只有将书法写好了提升了,我们才可以输出。我想,送出去不好的过时的东西,甚至已经被抛弃了的、僵化的东西,人家当然不要。如果你送出去的是一个具有特色的东西,我就不相信我们具有乡土气息的中国书法就没有人要。应该明白:不是"新就是好",而是"好就是好"!
其五,我们缺乏可"文化的持续发展"的眼光。活动前搞排练,过了就完了。现在太多的急功近利、太多的短期行为。"文化的可持续性的发展"不是一个简单的经济学概念,也不是一个国策的问题,我认为是东西方文化共同发展问题,是中国当代文化战略问题。我们需要弄清:中国文化哪些东西还残存着思想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