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代:思想界的分裂与中国社会的重组——对《新青年》同人“后五四时期”思想分化的追踪(3)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09
给胡适的信中,就谈到“团结”问题,提出应该把《新青年》、《新潮》和《每周评论》的人结合起来,“为文学革新奋斗”。“在这团体中,固然也有许多主张不尽相同,可是要再想找一个团结像这样颜色相同的,恐怕是不大容易了。”但主张不必相同,只要“都要向光明一方面走是相同的”。所要者,“《新青年》的团结,千万不可不顾”(注:李大钊:《致胡适》(1919年4月),《李大钊文集》下册,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936页。)。这当是有所指。就在这年年底,《新青年》第7卷第1期出刊,内中刊登的据称代表“全体社员共同意见”的一则宣言,颇为引人注目。一本已发行到第7卷的杂志,表示“本志的具体主张,从来未曾完全发表”,已足使人惊讶;既说社员持论各不相同,却又“要将全体社员的公共意见,明白宣布”,更令人回味。(注:陈独秀:《〈新青年〉宣言》,《新青年》第7卷第1号,1919年12月1日。)合理的推断是,《新青年》内部已出现不谐之音,且引起社会上种种猜疑,否则大可不必在这个时候宣示什么“公共意见”。
 
  从宣言本身也不难发现,在一些基本问题的认知上,《新青年》内部确实已产生裂痕。究其实质,是在杂志经历一系列风波,引致其成员间潜在的分裂倾向时,编辑部成员重新在寻求共识,焦点则是“政治”。拾起“民众运动”与“社会改造”的旗帜,并表示要和各派政党“绝对断绝关系”,即是试图找寻在政治上沟通的契机。但这样的沟通,收效甚微;其成员间的裂痕,也难以弥合。
 
  问题并不是要不要“谈政治”那样简单。照胡适的说法,1919年以前,《新青年》大致还是“不谈政治而专注意文艺思想的革新”;有意不谈政治,主要受其影响,“陈独秀、李大钊、高一涵诸先生都是注意政治问题的”(注:胡适:《纪念五四》,《独立评论》第149号,1935年5月4日。)。陈独秀对此还颇有报怨,“本志同人及读者,往往不以我谈政治为然”。但他坚持认为,“政治问题,往往关于国家民族根本的存亡,怎应该装聋作哑呢?”况且,“此种根本问题,国人倘无彻底的觉悟,急谋改革,则其他政治问题必至永远纷扰”。(注:陈独秀:《今日中国之政治问题》(1918年7月15日),《陈独秀文章选编》(上),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年版,第268页。)其实,1919年以后《新青年》更多介入现实政治的讨论,也是事出有因,欧战结束、巴黎和会召开以及由此催生出的学生运动,这一连串事件的发生,《新青年》又岂能置身事外。
 
  这其中的区别主要在于,陈独秀毫不讳言要“谈政治”,是因为有了明确的“理想”与“主义”。在《谈政治》一文中,他就表示,我深信许多人所深恶痛绝的强权主义,有时竟可以利用他为善;许多人所歌颂赞美的自由主义,有时也可以利用他为恶。”劳动阶级的枷锁镣铐分明是自由主义带上的,“若仍旧妄想否认政治是彻底的改造,迷信自由主义万能,岂不是睁着眼睛走错路吗?”(注:陈独秀:《谈政治》,《新青年》第8卷第1号,1920年9月1日。)这篇文章的重要性不在于陈大张旗鼓要“谈政治”,关键在于,文中所表达的——如把自由主义看做资本主义的代名词——显示如何“谈政治”,陈已有了他的答案。而胡适也未必忌讳“谈政治”,《星期评论》出版后,他就撰文表示,“如果要使思想革新的运动能收实地的功效,非有一贯的团体主张不可”。只是胡尚未形成具体的“理想”与“主义”,所以仍守护于“谈政治”要基于“研究的结果”(注:胡适:《欢迎我们的兄弟——〈星期评论〉》,《每周评论》第28号,1919年6月29日。)。因此,问题的关键不在是否谈政治,而是如何“谈”。宣言反复声明要和过去及现在的各党派“绝对断绝关系”,且“永远不忍加入”,才是症结之所在。具体说来,导致《新青年》团体陷于分裂的导火索,当是这个杂志的“色彩”越来越趋向“过于鲜明”。
 
  就在这则宣言发表后不久,1920年1月陈独秀离开北京到了上海,同时将《新青年》带到上海编辑出版。当陈将编辑工作交由陈望道、李达、李汉俊等倾向共产主义的知识分子担当后,这个杂志逐渐成为宣传俄国革命和马克思主义的刊物。在这种情况下,《新青年》该如何走下去成为其成员不得不思虑的问题。胡适再度祭起“不谈政治”的戒约,认为问题已到必须解决的关头。1920年12月他致函陈独秀说,尽管你本人也声称并不为然,但杂志“色彩过于鲜明”,却是已成之事实。今虽有意抹淡,似亦非易事,况且“北京同人抹淡的工夫决赶不上上海同人染浓的手段之神速”。他提出三个解决办法:第一,另创一个哲学文学的杂志;第二,将《新青年》迁回北京出版;第三,“暂时停办”。当时在北京的《新青年》同人,也对此发表了意见。(注:胡适:《致陈独秀》,见张静庐编《现代中国出版史料》甲编,中华书局1954年版,第8—10页。关于《新青年》的分裂及此后其同人所搭建的发言台,笔者在其他文字中有更详细讨论,此系对前文之补充。参见章清《“胡适派学人群”与现代中国自由主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
 
  尽管多数编委主张《新青年》移回北京编辑,却没有能够落实。在上海编辑出版的《新青年》杂志,因为遭查禁,最后只好移到广州出版。虽说《新青年》这个旗帜还在,但不难看出,自这个杂志迁往上海,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曾经掀起过巨大波澜的《新青年》群体分道扬镳,已无可挽回。
 
  如何看待《新青年》群体的分裂,是不该回避的问题。上述种种,似都给出明确信号,《新青年》的分裂缘自政治上的分歧。所谓“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近年来表述为“社会主义”与“自由主义”)的分歧,于此也有了确凿证据。然而,这样的评估却难免“后见之明”的痕迹。关于什么是五四的核心,从来就是言人人殊的问题,和历史上其他充满歧见的事件一样,五四给后人的昭示也并不完全一致。张灏曾归纳出五四思想的“两歧性”,揭示出五四思想中存在一些对立发展的趋势。(注:张灏:《形象与实质——再认五四思想》,见韦政通等著《自由民主的思想与文化》,台北,自立晚报社文化出版部1990年版,第23—57页。)这有助于认识中国现代思潮的诡谲歧异。同样的,在政治立场上清楚辨析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或社会主义与自由主义),或也是轻率的。如论者所说,“五四”时围绕“政治”问题进行的辩论,“不应该仅仅被理解为、或者最有益地被理解为自由主义者在政治上的幼稚或短见的表现;或者理解为激进分子偏向政治教条化的倾向”(注:格里德:《五四知识分子的“政治”观》,见王跃、高力克编《五四:文化的阐释与评价》,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1—14页。)。
 
  揆诸“后五四时期”的历史,也不难发现,“问题与主义”之争,或自由主义与社会主义的论辩,并不意味着“历史的终结”。即以对“社会主义”的看法来说,也未见有什么严重分歧。(注:罗志田:《胡适与社会主义的合离》,《学人》第4辑,江苏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笔者也曾对此有所讨论,参见章清《现代中国自由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合离:自由知识分子关于社会主义的历史图景》,收入瞿海源等主编《自由主义的发展及问题》,台北,桂冠图书公司2002年版。)关键在于,尽管《新青年》为同人杂志,但杂志中人的思想背景与价值取向并不完全相同。甚至可以说,同人间的分歧其实早已潜埋,只是在启蒙的诉求下,这种分歧被遮掩着;随着政治话语慢慢浮出水面,分歧即暴露出来。只是,此时的“分裂”主要由陈独秀的“出走”表现出来。至于思想界的“分化”,主要体现在《新青年》群体的“瓦解”,还没有通过形成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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