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左与民族主义是冲犯的。我们不能只象毛泽东那样,用‘中国特色’这样的逃避借口,来推诿自己坚持了马克思主义立场的后果和责任。这也让我们想起斯大林为什么会去写《马克思主义与民族问题》。经他的翻译,民族也是象‘无产阶级’、‘新技术劳动者’、‘工农兵’那样的革命身份了,民族主义是社会主义式的,民族主义是现代化的必经一步,民族主义是一块冲向国际主义之前的跳板。同样,在毛泽东的理解中,社会主义是中国二千年民族革命的最新形式,在这个坐标下,秦始皇是进步的,岳飞可以与毛泽东自己躺在同一个纪念堂。国际主义于是必须服从民族主义,共产国际是井冈山上的革命明星们的总指挥部下的一个下属门市部。但要命的是,斯大林照同样的逻辑,也将毛泽东、铁托看作是归他领导的小分队长,将中国共产党看作他的党的一个支部。于是,好玩的是,信捷职称论文写作发表网,跟斯大林的民族主义翻脸,但自己仍是个民族主义左派的毛泽,最后就‘反修’到了那样的地步。马克思主义的幽灵从巴黎公社漂到1917年十月革命到中国红军长征,先是各种倒戈者、国际主义匠人、罢工的工人和世界主义的知识分子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然后是斯大林这么一说,他们这些为全人类的解放而奋斗的无国之人又重新被划回各自的民族主权。多谢斯大林,在二十世纪,欧洲的国社主义(nationalist socialism)和苏联、中国的民族社会主义(national socialism)唱出了那么惊人的双簧!〖参见Hardt和Negeri,《帝国》,哈佛大学出版社,2000年,112页〗多谢斯大林,民族主义新左在中国至今还可以如此振振有词。
新左仍是马克思主义下的左。你可以新左,但不能只图马克思主义的方便,不顾它在这时代的局促,不理它自身的包袱就去新左。新左是对在当代如何坚持马克思主义立场,如何使马克思主义不完蛋这一问题的一种正面回答、一种积极的负责。如何去左,就是在当代如何去坚持马克思主义,坚持得有当代说服力,坚持得不自欺。《马克思主义幽灵》(大概应该译成《马克思主义的各种幽灵》,书的开头德里达就在说为什么‘幽灵’总是复数)一书分析到的在当代坚持马克思主义的三条路径,实际上这也就是当代新左的三条左径:认识论上的左、目的论式的左、弥赛亚、末世论式的左。这是三种‘怎样去左’、‘怎样为我们人类的共同未来去左’的方式。
在当代,‘新左’立场表现为一份清单,我支持新左,就是支持其中的某些立场,我支持的肯定不是新左的全部立场。象任何一种立场坚持,坚持了这个方面,就往往会反对另一个方面。对新左立场的这份清单,你在上面打的钩与我打的钩可能是不一样的,两个支持新左立场的人,支持的可能也是不同的立场,两个有‘新左’倾向的人在某一个问题上也会表现为对立,而对这种对立,对各种antagonisms(对抗)的认真,则是新左的本色,是其生命力。我们所要捍卫的是新左的共同思想框架,在这个框架内,则我们是将分岐和争论当作我们的生命的。我在对拉克洛、巴特勒、齐泽克的《偶然性、霸权、普遍性》一书的评论中,分析了当代很著名的三路新左在一些基本问题上的尖锐分岐,指出了他们在新左的框架里相互对立、斗争的论争方式对我们的启示。我们可以看一下新左对于自己的立场的认真坚持和捍卫。〖评论附文后〗
正如每个世纪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现代性,自从有了马克思主义,我们也是每个时代都有了‘新左’。应该有一部‘左’的历史,正如应该有一部关于马克思主义本身的历史。‘新左’以前肯定有一种老左和旧左。对于任何支持左派立场的人,当前问题永远都是如何左得新。下面我照拉克洛这个当代新左的眼光下的左素图谱来排一下‘左’和各种新左的一个简单历史谱系。
二、
‘左’成为一种明确的历史能指,是起于列 宁和卢森堡这两个革命策略家(安德森则另有高明,认为它起自启蒙时代〖《西欧左派图谱》,1994年,21页〗)。相对于这两个老左,葛兰西和索雷尔(本雅明)是第一拔‘新左’(德里达在《马克思主义的各种幽灵》里也这样划定)。从他们开始,到马尔库塞等等的新左,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有了很多版本的新左,大家都很熟悉的了。重复一遍:我们不好说这些人就是新左派,哪怕他们自己这样称,我们只好说这些人以哪些新左立场为自己的实践指导,或他的哪些立场可贴上‘新左’这个标签。另外,我们是在谈论各种新左的立场,而不是新左行动纲领、新左路线,共产国际对中国革命的指导方案,等等。
而且,当代新左的一个主要立场就是,政治主体是不充满的,社会是不充满的(有机的社会是不可能的,和谐的社会永远只是正在到来,不会是真的已经到来的。)。新左也总是只坚持(阿尔都塞称这种坚持为interpellation, 主体入位)了一些而不是全部新左立场,新左的主体及其关怀象任何主体和关怀一样,也是分裂的。社会中充满了各种‘空白的能指’‘漂浮(移)的能指’,任何主体都可以来争夺这些能指,在社会的想象和象征空间里实行自己的政治和文化霸权。已经没有一个革命的阶级或某路先进分子对这些能指先天就具有什么特权,可以来独揽。据华勒斯坦的追证,作为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核心的‘阶级’概念,从来都是不确定的,从来没有一种能与这一概念对上号的阶级。只有一个关于资产阶级的概念,但历史上有各种各样的资产阶级,无产阶级也是。〖‘资产阶级作为概念和现实’,见巴利巴、华勒斯坦,《种族、民族、阶级:各种暧昧的身份》,1988年,135-52页〗另外,今天的世界资本主义及其所推行的普遍形式化的教育,也在不断生产和再生产各种阶级差异,群体意识往往盖过了阶级意识。〖同上,‘前言’,12页〗从为民族振兴而努力的技术知识分子,到为跨国公司添砖加瓦的经理人士,到第三世界的无产阶级民族里的贫困化的大众,从中国的城镇民工,到小产阶级和新中产阶级,到西欧的‘新无产阶级’,构成各种主体的能指,是在不断被再生产的。今天的阶级是速成的、建构的了。我们新左远不是站到哪一路主体上,就可革命的了。而在我看来。城镇民工这样的‘新劳动阶级’纯粹是由无产阶级通过革命树立的国家机器通过文件、权力和专制制造出来的阶级差异,与马克思所说的资本和生产关系所推动的‘无产阶级化’并没有关系,只与那架不知道是在为谁的利益奔忙的国家机器的权力和专制有关系。我们新左要同情城镇民工的苦难,但更应愤怒于这种权力和专制下人为制造的阶级差异、人为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