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与自然的断想(8)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05
“实证”,人们惯常想到的是经验实证、科学实证。实际上,这是不全面的。既然直觉与感性、知性一样,也是人的官能,为什么只可信赖感性、知性,不可信赖直觉?直觉的确有不尽可靠的时候,不过感性和知性不是也不尽可靠吗?感性是出自五官感觉,其不尽可靠毋庸赘论。知性的不尽可靠,正如康德所揭示的那样,在于它只能认识事物的表象,绝对不能认识“物如”(Ding am sich )。即使是在揭示事物的表象时,也难保它给我们提供的结论是绝对真理,能够免除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修正”乃至“翻案”。若用佛家眼光观之,知性属“遍计执性”,它把“依它起性”的虚幻之物执持不放,以为实有,简直是自设迷障。

佛家对知性的正面功用也许太过忽视。比较通达的看法可能是这样的:正如不能只看见科学的价值而看不见宗教的价值那样,也不能只信赖经验实证而不理睬先验(心灵)实证,或者只怀疑直觉的可靠性而对感性、知性信之不疑;正如在探索科学真理时用“物证”、“外证”比较奏效一样,在体悟人生真理时,用“心证”、“内证”比较恰当。进而言之,如果通过经验实证建立起的真理能够配称真理,通过心灵实证把握到的真理至少也同样配称真理。

心灵实证把握到的真理是:自然世界之上还有超自然的精神世界存在。由于精神世界也是“天造地设”的,不是出自人为的构拟和外铄而有的,所以从这层意义上讲,它也是一种“自然”。又因为此种“自然”粹然至善,寄托着人生的意义,昭示着宇宙的光辉,更具根本性,如朱子所谓“未有天地之先,毕竟也只是理”那样,所以这种“自然”与经验性的自然相较,是更高一层的,不妨称之为“高层自然”(higher nature)。用中国哲学术语说,就是“气质之性”之上的“天命之性”。经验性的自然世界与人的气质之性对应,“高层自然”或先验的精神世界与人的天命之性对应。更具体地说,气质之性源于自然、依于自然、同于自然并趋向自然——这是自经验层而言的“天人合一”;天命之性源于天理、依于天理、同于天理并趋向天理——这是自先验层言“天人合一”。

孟子说:“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这“几希”所指就是天命之性。天命之性虽然几微依稀,不像气质之性那样,块然赫然,可触可感,但由于它是人禽之辨所由判、希圣达天之所据,乃至治国安民所由基,因此,决定“人之所以为人”者当然应是天命之性而非气质之性,因而,性善论也就当然比性恶论更具洞见。马一浮先生责荀卿“蔽于修而不知性”(12),就是说他不知“天命之性”!

不过,如果我们能“观其会通”,性恶之论也不无是处。孔子说:“君子上达,小人下达。”(13)“上达”即基于天命之性而达天德,“下达”即基于气质之性而堕人欲。虽然严格说来气质之性本身无所谓善恶,但由于它是恶的“假借之地”,心稍有昏蔽,一点小过便乘之而起;不加克治,便会流为极大罪过。就气质之性是“恶”的“所缘缘”而言,为方便起见,说气质之性有“恶性”也未尝不可。荀子讲性恶可帮助我们加深对人的自然属性的了解,提醒我们充分注意人的“阴暗面”,以便更有力地予以对治,因而不无“拾遗补缺”之功。但是,如果执定人性在根本上就是“恶”,则一切失其本根,就连荀况他自己反复强调的修身也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性善之说必须肯定。《易》曰:“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14)这里我们同样可以说:“性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

世界有自然世界精神世界之分,人性有气质之性天命之性之别。但是,又不能以笛卡尔式的(Cartesian)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视之。笛卡尔的“我思”不是真正的“精神世界”,只是知性。他的体系中的上帝才与我们所讲的精神世界、天命之性相当。——只是义理层次上相当,具体内容大为不同。因为在他那里上帝与人是悬隔的,没有“天命之性”这类概念,不可说“我心即是宇宙,宇宙就是我心”这样的话。人与上帝之间没有直接契接的凿枘。他由“我思”为起点推出上帝的存在,其方法是理性上的“推论”,是间接的理智“卜度”, 不是出于内在的“亲证”。因而他所推出的上帝不同于我们所讲的“天道”、“仁体”。在我们,天道、仁体就是内在于人心的“天命之性”,它们是同质的,通一无二,贯融无间。

自然世界与精神世界是相分的,这是“形下之器” 与“形上之道”之分、“理”与“气”之分。但若就“体用不二”、“道器圆融”这种牟宗三先生名之为“作用层”的义理层次而言,道器、理气也是合一的。而且,即从“实有层”上讲,道、理是比器、气更根本、更高的存在,是后者之所出、之所依,所以也不可以二元论视之。人性也是如此,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虽分,但不是“平分秋色”,也不是“势如冰碳”。前者高于后者,是真正的人性;后者依于前者,也是践形尽性之凭借。



十 “百姓日用而不知” 

本世纪历史舞台的帷幕拉开之际,正是世界列强之霸权势不可遏之时,世界陷于无序的“战国时代”。强凌弱,众暴寡。霸权驱驰天下,公理呼而不应。历史上一直以“礼仪之邦”自处的“天朝”、“中国”,只是由于不善制造坚船利炮,便沦落为一条任“蛮貊之邦”肆意宰割的“东亚病夫”,几乎落了个瓜剖豆分、蚕食鲸吞的下场!

求生保种乃包括人类在内的动物的自然本能。面对“灭种”的厄运,中国人也不甘坐而待毙,而是激荡着“置之死地而后生”那样的求生意志。此时“物竟天择,适者生存”之说传入中国,如火上浇油,正可刺激我们奋力求生的生命意志,鼓舞我们奋力冲闯。由于进化论是当年中国人急需的“强心针”、“兴奋剂”,于是成了不暇在理论上深思熟虑的国人的“终极真理”。

如果进化论被视作终极真理,那么它就与作为我国传统主流思想的儒者之言相龃龉。进化论者说:“人与动物一样,只有自然性,别无‘神性’。所谓‘天命之性’之类的说法,纯粹是瞎说!”而儒者则坚持说:“人是否来自动物,我不甚关心;说人来自动物,也许不错。不过说人有动物性、自然性,则我完全赞同;这个道理直观明了,谁都明白。但如果说除了自然性之外,人就一无所有,那你就太浅薄了。反求你的本心,总有一天会你明白你不是百分之百的动物的!”

进化论与儒者之言不协,进化之说“入主”,儒者之言势必失势。起始是“失势”,随着后来其它各色更为“进步”的思潮的蜂拥而入,儒者之言乃至整个中国传统竟成了吃人的魔王、罪恶的渊薮。此种景况愈演愈烈,发展到六、七十年代,不仅儒者之言大倒其霉,而且稍带“儒气儿”、略染“儒味儿”的人士的人身、人格也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个个掩鼻的“臭老九”。整个传统也被兜以“四旧”弃之!

儒者之言真的那么可恶吗?儒者不认为人除了“食色”等自然性之外就一无所有,而是认为除此之外还有那么一点异于禽兽的东西。这点东西虽然几希隐微,但却是“於穆不已”的天命之活机窍。有了它,人间的亲情友爱才能成立,社会领域中的公平正义才会有其坚实基础,息止国家之间、民族之间的“强凌弱、众暴寡”才有充分的理据。如此主张,何罪之有?裹足纳妾、君权至上等乃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现象,儒者并不负责。

仁义礼智信,这些价值其实是人类不可斯须去诸身的“常道”,其它各教均有与此相当的教义,并非儒者的“专利”或“一孔之见”。即使儒者“默而不发”,这些价值也不会在人类生活中销声匿迹,仍然会在默然无声地调节着我们的趋向——当然是以“百姓日用而不知”的形式。也就是说,儒家的基本教义,究其实,是人类社会的固有“家当”,不以儒者的语默为存亡。儒者的作用无非是把这些“家当”揭示出

核心期刊快速发表
Copyright@2000-2030 论文期刊网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中华人民共和国信息产业部》备案号:ICP备07016076号;《公安部》备案号:33010402003207
本网站专业、正规提供职称论文发表和写作指导服务,并收录了海量免费论文和数百个经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审批过的具有国内统一CN刊号与国际标准ISSN刊号的合作期刊,供诸位正确选择和阅读参考,免费论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谨防侵权。联系邮箱:25608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