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本身是壮观的。为什么是壮观的?它的宏伟和伟大之处就在于:让人类进入全体的自由。它给人类提供了一种生存的最高意义。共产主义所具有的“终极关怀”的价值,要远远大于我们所想象的人类能生活得多么幸福。我们把现实的幸福当作了最高的目标。而实际上,共产主义作为信仰意义的客观性,要远远大于一切现实的社会形态所承诺的人类生活幸福。因为,人类的全部生存活动的“始基”就在于:人类总为一种理想而存在。那种理想是真正的人类的“壮观”之所在。为什么壮观?就因为终极关怀触及到了“绝对”!长期以来,几乎我们都是在大众常识的意义上去理解共产主义的作为“社会形态”的意义,而忽视其作为“生存理想”的意义。后者,才是根源于人类的本性的东西。所以,马克思是最大的“唯心主义者”。
当然,在资本逻辑当中,人类仍然在展示着生存的美丽和智慧,也展示着人类存在的悲壮性。因为人类的存在从来都已经是悲壮的。那些在资本逻辑中所展示出来的,哪怕是为了个体生存而进行的“生存竞争”,对人说来也是悲壮的。如果是动物之间的弱肉强食,不能算作是一种悲壮。但是,生存竞争如果发生在人类,就构成了一种悲壮。人类为生存所展开的竞争也是一种智慧的较量,同时,也是智慧和道德伦理之间的较量。人类恰恰是在这样复杂的矛盾中才变得悲壮起来。
但是,为什么说当代人类从悲壮走向了悲哀?原因就在于:我们不能自觉地去应对资本逻辑在人类悲壮性生存中的地位,而是默认资本逻辑具有直接的合法性!这样,我们就失去了通向“绝对”的批判途程。批判是什么?是在实践活动领域里展示出来的自我否定、自我生成的人的辨证本性。所以,马克思说,“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精神的显现是建立在精神自身的自我扬弃,即黑格尔意义上的“概念把前此一切思维范畴都曾加以扬弃并包含在自身之内”。概念的自我否定构成了精神自身生长的辨证本性。而人的辨证本性,就在于他能够在现实的感性世界也同时实现着这种自我否定。在辩证法的批判意义上,批判是人类的生存方式。而没有这种批判,人类就进入了全体的沉寂。这种沉寂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精神世界的消逝,也就是意味着人与“绝对”失去了自觉的关涉。人只有在自觉地关涉绝对的意义上才有悲壮和美发生,否则,就成为了黑格尔所说的“像蠕虫一样以泥土和水来自娱自乐”。当代人类的悲哀也就在于,马克思所致力于的如此壮观的生存理想图景,在当代被资本逻辑遮蔽得无影无踪。失去了与绝对的关涉,人只能是悲哀的。悲哀的地方在于:本来不应该是悲哀的存在者,却悲哀起来!动物天生就应该是悲哀的(仅就其永远不能自觉地与绝对撞击而言),就如同美为何要成为悲剧才是美,就在于美被破坏一样。在这个意义上,人类的悲剧不在于离开了绝对(尼采所谓的“上帝死了”),而在于:本来不应该与绝对离散,却偏偏因为“物”而发生了与绝对的离散。其悲哀的地方表现在:“物”战胜了精神!而如此壮美的精神,竟然没有机会展示其自身,就如同共产主义没有机会被大众所接受一样。大众所以不能接受共产主义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共产主义不是“物质”的,而是精神的。在资本逻辑的笼罩下,精神通常不对大众显现。这正是当代人类的悲哀所在!马克思为人类所构想的理想生存图景,竟然被当代的资本逻辑破坏成为后现代的“一地碎片”!马克思主义不仅是让人类“幸福地生活”,而且更主要地是要让人类“壮观地生存”。
这迫使我们去思考,从前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研究处在一种什么样的位置?到了重提马克思主义的时代了。我们生活在没有信仰的时代。当代中国把马克思主义理论提升为一级学科,一定要被放在“重建人类生存理想的伟大行动”的视野上来看。在当代世界范围内,马克思主义理论被冷落了,被生活所抛弃了。而这样一种让人类全部实现美好生存理想的伟大行动,竟然遭遇如此寂静的冷落,不能不说是人类的一种悲哀。人类的生存是壮观的,但是,我们依凭什么才成为壮观的和美丽的存在?人类的那种悲剧性绝对不是“悲哀性”。所谓悲剧性,就是人类的生存一定要与“绝对”的生存理想相“撞击”。而我们的时代,遗忘了马克思主义,这不是一个单纯的理论问题,而就是人类能否作为一种悲剧性的“生存壮观”而存在的问题!马克思主义是让人类“幸福地去生活”,这还仅仅说对了一部分。真正说来,马克思是让人类壮观地去生存!这可能是把马克思主义理论提升为一级学科的第三个学理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