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三分」与关羽崇拜:以苏轼为例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2-10

苏轼《东坡志林·怀古》(《东坡全集》卷一百一,文渊阁四库本)云:

「王彭甞曰:『涂巷中小儿薄劣,其家所厌苦,辄与钱,令聚坐听说古话。至说三国事,闻刘玄德败,频蹙眉,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快。』」

宋代「说话」有「说三分」一科,且有专擅之艺人。据南渡之初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回忆「崇(宁)、(大)观以来,在京瓦肆伎艺」说:

「孙寛、孙十五、曾无党、高恕、李孝祥,讲史。李慥、杨中立、张十一、徐明、赵世亨、贾九,小说。......孔三传、耍秀才,诸宫调。毛祥、霍伯丑,商谜。吴八儿,合生。张山人,说诨话。刘乔、河北子、帛遂、吴牛儿、达眼五,重明乔、骆驼儿、李敦等,杂扮。外入孙三,神鬼。霍四究,说三分。尹常卖,五代史。文八娘,叫果子。其余不可胜数。不以风雨寒暑,诸棚看人,日日如是。」

元人高承《事物纪原》卷九《博弈嬉戏部·影戏》:

「宋朝仁宗时,市人有能谈三国事者,或异其说⑴,加缘饰作影人,始为魏、蜀、吴三分战争之像。」

于此可知三国一段历史,在宋代已经成为「说话」和影戏的表演内容之一,此其常识之谈,故略而不论。按关羽崇拜之起源演变牵扯复杂,笔者已有数篇文章论及。⑵宋代「说三分」即《三国志》的文学化和大众化所以会在仁宗朝骤然兴起,应该还有具体原因。不妨拈出苏轼(1036-1101)为例,略为申述之。

以上引用之三则,不过是本文的逻辑框架。把看似毫不相干的人、事拉扯一起,前人之惯伎耳。可能是故意制造商业噱头,也可能是靠张力取得论证空间。欲知本文如何,且听一一分解。

 

一,史观论断:「帝魏帝晋」与「尊刘贬曹」

 

以苏轼为例的第一个原因,是他历史观念之转变,在北宋颇具代表性。

《三国志演义》「尊刘贬曹」倾向的形成,无疑与宋代理学兴起,尤其是朱熹(1130-1200)之《通鉴纲目》的盛行有关。而原其初始,则起于欧阳修(1007-1072)康定元年(1040年)著《原正统论》引起的「正统」之争。⑶要言之,具体到三国史,欧阳修在《明正统论》中表明了他的选择:「魏与吴、蜀为三国,陈寿不以魏统二方面并为三志,今乃黜二国,进魏而统之,作《魏论》。」⑷用周密(1232-1298)《癸辛杂识后集》总结的话,这场争论的结果是「欧公作《正统论》,则章望之著《明统论》以非之。温公作《通鉴》,则朱晦庵(熹)作《纲目》以纠之。」笑到最后,笑得最好,还是朱熹理学之论占据了历史的上风。

青年苏轼赞成欧公「魏统」之论,他在至和二年(1055年)未登第时,已撰有《后正统论·辨论二》反驳章望之。⑸事实上,眉山三苏对蜀刘政权及诸葛亮都采取了相当严厉的批判态度。如苏洵(1009-1066)以为「管仲曰:『攻坚则瑕者坚,攻瑕则坚者瑕。』......诸葛孔明一出其兵,乃与魏氏角,其亡宜也。」(《权书·强弱篇》)「古之取天下者,常先图所守。诸葛孔明弃荆州取西蜀,吾知其无能为也。」苏轼《诸葛亮论》则批评说:「取之于仁义,守之以仁义者,周也。取之以诈力,守之以诈力者,秦也。以秦之所以取取之,以周之所以守守之者,汉也。仁义诈力杂用以取天下者,信捷职称论文写作发表网,此孔明之所以失也。」并历数「刘表之丧,先主在荆州,孔明欲袭杀其孤,先主不忍也。刘璋以好逆之,至蜀不数月,扼其吭俯其背而夺之国,此其与曹操异者几希!」并断言「既不能全其信义以服天下之心,又不能奋其智谋以絶曹氏之手足,宜其屡战而屡却哉!」(《东坡全集》卷四十三,文渊阁四库本)在《魏武帝论》中则径称「帝(曹操)」为「智者」,唯「长于料事而不长于料人」,惜其赤壁之败而未能统一天下。(《全集》卷四十二)苏辙(1039-1112)在《三国论》中顺带还批评到刘备,以为:「世之言者曰:『孙不如曹,而刘不如孙。』刘备唯智短而勇不足,故有所不若于二人者,而不知因其所不足以求胜,则亦已惑矣。盖刘备之才,近似于高祖而不知所以用之之术。」(《宋文鉴》卷九十九)可见尽管三苏是蜀人「蜀党」,当时却丝毫不以帝蜀为意。⑹

在参与国事,尤其是经历「党争」以后,中年苏轼的情感观点发生显著变化。如赞扬孔明:「诸葛来西国,千年爱未衰。今朝游故里,蜀客不胜悲。谁言襄阳野?生此万乘师。山中有遗貌,矫矫龙之姿。龙蟠山水秀,龙去渊潭移。空余蜿蜒迹,使我寒涙垂。」(《全集卷二十七·隆中》)⑺元丰元年(1078年)在徐州刺史任上《答范纯甫》诗,又说:「而今太守老且寒,侠气不洗儒生酸。犹胜白门穷吕布,欲将鞍马事曹瞒。」⑻遭遇「乌台诗案」后,苏轼在黄州所作《赤壁赋》与《念奴娇·赤壁怀古》(均撰于元丰五年)则以盛赞周瑜倜傥风流,抗御强敌为主,于曹氏仅以「固一时之雄,而今安在哉」感叹世事之迁。⑼

经历宦海浮沉之后,苏轼晚年看法大有不同。他认为「西汉之士,多智谋,薄于名义;东京之士,尚风节,短于权略。兼之者,三国名臣也。而孔明巍然三代王者之佐,未易以世论。」(《全集卷九十四·题三国名臣赞》)已视诸葛为三国之首杰。在谪居儋州时还说「孟德黠老狐,奸言嗾鸿豫。哀哉丧乱世,枭鸾各腾翥。」(《和陶杂诗》之六),又道「管幼平怀宝遁世,龙蟠海表,其视曹操贼子,真穿窬斗宵而已,终身不屈。既不可得而用,其可得而杀之乎?」(《东坡先生志林》卷十二)并以为:

「文举以英伟冠世之资,师表海内,意所予夺,天下从之。此人中龙也。曹操阴贼险狠,特鬼蜮之雄者。而尔其势絶不两立。非公诛操,即操害公。」「世之称人豪者,才气各有高卑,然皆以临难不惧,谈笑就死为雄。操以病亡,子孙满前,而咿嘤涕泣,留连妾妇,分香卖履,区处衣物。平生奸伪,死见真性。世以成败论英雄,故操在英雄之列。」⑽(《全集卷九十四·孔北海赞》,重点号为笔者所加)

 

宋人治史之风颇盛,苏轼最初也以「史才」自任,并曾对《汉书》下过功夫。⑾苏辙《栾城集·墓志铭》(《宋史·苏轼传》亦同)云:

「公生十年,先君宦学四方,太夫人亲授以书。闻古今成败,辄能语其要。太夫人读《东汉史》,至《范滂传》慨然太息。公侍侧曰:『轼若为滂,夫人亦许之乎?』太夫人曰:『汝能为滂,吾顾不能为滂母耶?』公亦奋厉有当世志。太夫人喜曰:『吾有子矣!』」⑿

据范晔《后汉书·党锢列传》第五十七,略谓范滂字孟博,汝南征羌人。「少励清节,为州里所服。举孝廉、光禄四行。」「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在职,严整疾恶。其有行违孝悌,不轨仁义者,皆埽迹斥逐,不与共朝。」因得罪权豪,「郡中中人以下莫不归怨,乃指滂之所用,以为『范党』。后牢修诬言钩党,滂坐系黄门北寺狱。」狱中不屈,后释归乡里。(汉灵帝)建宁二年(169年)大诛党人,诏下急捕滂等。督邮抱诏书「伏床而泣」,县令「出解印绶,引与俱亡」,而滂「即自诣狱」,母与之别,勉励曰:「汝今得与李(膺)、杜(密)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死年三十三歳。这个经历与苏轼缘「乌台诗案」系狱和「元佑党碑」谪儋两次贬斥的坎坷极为相似,苏门弟子之遭遇亦仿佛「范党」。苏辙所以为乃兄特书此节,正是标榜苏氏一门的风节自励,这与《宋史·苏轼传》论赞奬誉「其意之所向,言足以达其有猷,行足以遂其有为。至于祸患之来,节义足以固其有守,皆志与气所为也」如出一「辙」。考虑到范滂实与曹操同一时代,则苏轼以自身遭遇,领悟到「成败论英雄」史观的缺失,从而颠倒了对曹操和诸葛亮的历史评价,是一重要变化。⒀

又王楙《野老记闻》载:

「子瞻问欧阳公曰:『《五代史》可传否?』公曰:『修于此,窃有善善恶恶之心。』苏公曰:『韩通无传,恶得为善善恶恶?』公默然。通,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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