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不但保护孔融,而且还对他给予包容,如建安二年,曹操以杨彪与袁术有联姻,收奏杨彪下狱。孔融闻之,不及朝服,面斥曹操,态度桀骜,出语不逊。曹操没有计较,还释放杨彪。在曹操这种宽容的态度下,孔融得以成为名士领袖,受到广泛拥戴。“每朝会访对,融则引正定议,公卿大夫皆隶名而已。”孔融在政治实务上并无建树,名士领袖却当得非常出色,这在一定程度上是与曹操的态度分不开的。
孔融此时认为曹操有可能,也有能力辅佐嫌帝,匡复汉室。因此在建安初年一段时间内,孔融多次推荐人才,表现出一定的合作诚意。如上书推荐谢该,荐赵歧,荐郗虑,孔融推荐最力的也是最费周折的是祢衡。“数荐衡于太祖,欲与相见。” 祢衡裸衣击鼓辱曹后,又“坐大营门以杖捶地大骂” ,曹操没有怪罪孔融引荐失当,而是对孔融说:“祢衡竖子,孤杀之犹雀鼠耳。” 曹操不杀祢衡而将只遣送刘表,在某种程度上也照顾了孔融的面子。
孔融在作品中也充分肯定了曹操的功劳,表达了自己的真情实感。写于建安元年的《六言诗》三首其二:“郭李纷争为非,迁都长安思归。瞻望关东可哀,梦想曹公归来。”其三“从洛到许巍巍,曹公忧国无私。减去厨膳甘肥,群僚率从祈祈。虽得俸禄常饥。念我苦寒心悲。”又《与王朗书》:“主上宽仁,贵德宥过。曹公辅政,思贤并立。策书屡下,殷勤款至。”再《论盛孝章书》:“惟公匡复汉室,宗社将绝,又能正之。”并将曹操与齐桓公相提并论。孔融上述诗文,出自他内心的真实情感,他对曹操确实寄托了殷切的希望,而事与愿违,随着曹操军事上的不断胜利,他政治本性也逐渐暴露出来。
孔曹二人交往的第三阶段,从建安九年(204)到建安十三年(208),此乃孔曹二人交恶时期,以孔融被杀告终。随着时间的推移,北方军阀逐渐被消灭,四世三公的袁绍,经过官渡之战一败涂地,曹操在北方的权势没人可比,雄诈之心由隐而显,孔融对曹操寄予的希望和幻想也彻底破灭。于是矛盾产生,情绪外露,“故发辞偏宕,多致乖忤”。
建安九年,曹操攻下邺城,曹丕私纳袁熙妻甄氏。孔融写信给曹操,“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嘲讽曹操不干涉儿子的行为。曹操以司空领翼州牧,有劝曹操恢复古九州,曹操欲从之。孔融上书《请准古王畿制》,奏请“千里寰内,不以封建诸侯。”借用了古《周礼》记载来限制曹操的野心。建安十二年,曹操北征乌桓,孔融又嘲讽之曰:“大将军远征,萧条海外,昔肃慎不贡楛矢,丁零盗苏武牛羊,可并案也。”曹操因缺乏粮食而颁布禁酒令,孔融又写了两篇《难曹公禁酒书》,畅谈酒对治理国家和安定团结的好处,文章也多“侮慢之辞。”
当整个北中国都掌握在曹操的手中,献帝就成为傀儡,孔融的价值也就不大了,更何况孔融始终没有真正站在曹操的营垒里。随着孔融日益高涨和外露的对抗情绪,曹操的嫌忌也日益加深。特别是建安九年孔融上书《请准古王畿制》,使曹操“疑其所论渐广,益惮之。”孔融的杀身之祸由此埋下。“然以融名重天下,外相容忍,而潜忌正义,虑鲠大业。”至此孔融被杀已是早晚的事情了。
曾是孔融好友的御史大夫郗虑,知道曹操已厌弃孔融,孔融将难免一死,他便“以微法奏融免官。”曹操又故意写信(路粹执笔)给孔融,表面上劝孔融和郗虑重新和好,然信末又写道:“又知二君群小所构,孤为人臣,进不能风化海内,退不能建德和人,然抚养战士,杀身为国,破浮华交会之徒,计有余耳。”曹操此信偏袒郗虑,而警告孔融是无疑的。既然是劝解两人,却没有看见曹操传书给郗虑。孔融为名士领袖,“座中客恒满”,书中所言“群小”和“浮华交会之徒”,所指的意义十分明显,其时曹操可能已动杀机,目的是消灭孔融,瓦解名士集团,根除隐患,扫清政治障碍。孔融却意识不到已经到来的杀身之祸,在回复曹操的书信中,还就他与郗虑的恩怨,表明心迹。然而这些都不重要,“曹操既积嫌忌,而郗虑复构成其罪。遂令丞相军谋祭酒枉状奏融。”在这份让所有人“嘉其才而忌其笔” 的奏章里,列举了孔融如下罪状:1.在任北海相时,看到东汉末年国无宁日,就招集徒众,图谋不轨。2.自说是孔子后代,也能有天下,坐江山不一定必须“卯金刀(刘);3.与孙权使者见面时候,诽谤朝廷。4.不遵守朝廷礼仪,“秃巾微行,唐突宫掖。”5.与白衣祢衡跌荡放言,不拘礼法。诬灭父子母子关系,违反孝道。建安十三年(208),曹操终于下令诛杀孔融,结束了孔曹两人的缘劫,也留下了让后世评说的千秋公案。
对于曹孔二人的交恶其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性质?曹操为什么非要杀孔融?历来评论颇多,有主政治原因,有主性格原因,有主二者兼重。徐公持是主性格论的代表。他认为孔融桀骜不驯放荡狂诞的性格,使他不容于人,尤其是同权贵实力人物,向来都处于不融洽的状况,弄得到处碰壁,到处摩擦,与曹操也是如此。他在曹操那里经常“发辞偏宕,多致乖忤”,而这些并非每一件都含有很强的政治意味,如《难曹公禁酒书》,带有很大的谐谑性质,即使那篇尖锐的“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的书信,也是比较放肆的调侃而已,很难把它们引申到政治上的反对意思上去。《嘲曹公讨乌桓书》虽涉及重大军事行动,但并非根本上反对的意思,只是说小题大做而已。对于孔融的这些表现,作者认为用性格狂放来解释,更加切合事实一些。
本文认为,孔曹二人交恶的根本原因是在政治,其它都是附属和派生。孔融从儒家正统观念出发,认为曹操应该真诚地对待和辅佐献帝,匡扶汉室,而不应把献帝当傀儡。政治的反对是曹操不能容忍的,为曹操统一北方屡设奇谋的荀彧,因谏阻曹操进九锡,而被曹操逼迫自杀,更无论并无政治才能只会空谈的孔融了。]
孔融虽有桀骜狂诞的性格特征,但他和骂倒一切的祢衡并不完全相同。孔融有他的理想,就是辅佐汉室,安定天下。孔融不容于人,首先往往是这些人对汉室心怀异志,包括董卓,包括袁绍,何进也是腐朽势力的代表。要说不相容,是与孔融的正统政治观念不想容的。孔融和曹操,从建安元年到建安九年,他们的相处可以说是融洽的,孔融对曹操所寄予的希望和寄托的感情是真实的。他们后来的不相容,是因为曹操“雄诈渐著“,与孔融的政治理想发生冲突,那么曹操和董卓,袁绍就没有区别了。可以说并不是孔融处处不容于人,也不是他的性格注定不能与权贵实力人物融洽相处。而是汉末乱世天下,到处都是逆臣贼子,没有一个实力人物肯与孔融一道,为汉室江山尽忠尽力,孔融已身既缺乏定国安邦的才能,汉室江山又无人可以倚重,孔融又能如何?单说孔融不容于人,是不公道的。
至于说孔融反对曹操的具体事件内容,并不包括很强的政治意味,这是只看到了问题的表面,而忽略了问题的实质。政治上的反对并不一定要用政治手段表现,孔融无论拿什么反对曹操,终归是反对,这才是根本。何况曹操手中掌握着绝对的权力,而孔融不过是一个作空谈的儒生,他能拿什么反对曹操?鲁迅说:“肚子里总还有半口闷气,要借着笑的幌子哈哈哈地吐他出来。” 孔融也只能如此了。徐文说真正怀有政治图谋的人,倒不一定如此放肆外露,象董承、伏宪、刘备等阴谋图强的人,他们在曹操面前就是不露声色的,态度非常温谨的。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孔融和他们只是反对方式不同,起因却都是一样的,即政治上放对曹操。
(三) 孔融和祢衡
祢衡,字正平,平原般人(今山东德州)。生于灵帝熹平元年(173年),卒于献帝建安三年(198),他一生虽然只活了26岁,但在历史上颇为知名。
祢衡“少有才辩,而尚气刚傲,好矫时慢物。” 兴平年间,他避难荆州,建安初年,由荆州来到许昌。到许昌后,惟有与孔融、杨修为善,常称“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余子碌碌,莫足数也。” 孔融爱其才,与交友,并向天子上疏推荐,又“数称述于曹操。” 后因祢衡拒绝曹操召见,又“数有恣言”, 被罚做鼓史。祢衡当众裸衣击鼓,以此来羞辱曹操。曹操终于不能容忍,将其遣送荆州刘表。祢衡有对刘表侮慢,被转送到江夏太守黄祖。后又触怒谩骂黄祖,被黄祖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