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季民族主义与黄帝崇拜之发明(4)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0-19
黄帝相传之一族,所谓神明之裔者,凡我黄种皆是也。”而其成立保皇会之宗旨也写作“以变法救中国救黄种为主”[注解:《保救大清皇帝公司序例》,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员会编《康有为与保皇会》,上海人民出版社 ,1982年,244、258页。]。



这里已开始把黄帝与黄种扯上关系。康有为由孔子而黄帝,乃因当时西方学术界有人提倡中国人始祖黄帝来自巴比仑之说(详后)。中国思想界进入对西方亦步亦趋时期,始于19世纪20世纪之交,至今未竭。当时西方盛行的正是达尔文主义的种族理论。唐才常乃有“黄白智,红黑愚;黄白主,红黑奴;黄白萃,红黑散”之说,并认为根据进化论“由贱种进良种之为顺天,由顽种沦非种,由非种至亡种之为逆天。”[注解:《觉颠冥斋内言》,466-4 67页。]他因而主张黄白通婚的“通种说”。黄白通婚、淘汰黑种的构思后来被康有为纳入《大同书》中,通种的前提是两个种族地位对等,因此亦暗含黄、白两大人种在全球范围分庭抗礼之意。中国被打掉了的孔教天下主义,终于经由公羊学派之手,修订为黄白二色人种的“共同中心”主宰新“天下”的构想。

在当时,西方着眼于太平洋地区者,亦在预测全球范围的黄白大决战。1895年,德皇威廉二世制一图,用日耳曼神话里的战婢(Valkyries)象征欧洲各国,与背负佛陀的一条中国龙作 战,以捍卫基督教的西方[注解:Richard Austin Thompson,The Yellow Peril,1890-1924(New York:Arno Press,1978),p。1。]。1900 年之义和团事件无疑强化了西方人的黄祸论心理。在美国,排斥东亚移民的情绪由来已久,至1904年,作家杰克·伦敦(J ack London)发表一文于旧金山市报刊,散布对“日本人的组织和统治能力”与“庞大的中国人口之巨大劳动能力”结合的恐惧[注解:Richard Hofstadter,Social Darwinism in Ame rican Thought,1860-1915(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 ia Press,1945),p。163。]。1905年,日本重创俄国,令威廉二世又重新敲起黄祸论的警钟。1907年,美国老罗斯福总统号令全部油白漆的“大白色舰队”(the Great White Fleet)环绕全球,以展示美国的实力,他特别指示舰队司令进入远东地区时进入警戒状态。同年,英国作家威尔斯(H。G。W ells)发表科幻小说《空战》(War inThe Air),描写在未来的一场美国与德国战争中,由中日两国组成的“亚洲邦联”已经掌握了优越的航空科技,遂对作战的双方进行空中偷袭[注解:Thompson前引书,pp。422-426。]。

中国积弱已久,如今居然能在白人眼里构成威胁,也是一种荣幸。梁启超在1899年应用新名词“人种”,满怀乐观地说:“他日于二十世纪,我中国人必为世界上最有势力之人种。”他列举中国人种的优点:“一曰富于自治之力也”、“二曰有冒险独立之性质也”、“三曰长于学问,思想易发达也”、“四曰民人众多,物产沃衍,善经商而工价廉,将握全世界商工之大权也”[注解:《论中国人种之将来》,《饮冰室合集·文集之三》,48-54页。]。人口庞大、资源丰富、移民海外、善于经营、劳工低廉正是当时黄祸论者描绘的中国 威胁。梁的新理论又一次证明了中国思想界已成西方思潮的回响。

民族国家观念的形成

“大亚洲主义”也是时鲜货。当时,同类的超民族主义论风行于世界各地,如“大日耳曼主义”、“大斯拉夫主义”、“英美主义”(AngloAmericanism)、“大土耳其主义”(Pan Turanism)。但梁启超很快就从超民族主义的诱惑中觉醒,看透日本提倡大亚洲主义乃其大陆政策的烟幕。他于1902年说自己曾经是保国、保种、保教“三色旗帜”下的一名小卒,但“窃以为我辈自今以往,所当努力者,惟保国而已……彼所云保种者,保黄种乎?保华种乎?其界限颇不分明。若云保黄种也,彼日本亦黄种,今且勃然兴矣,岂其待我保之!”[注解:《保教非所以尊孔论》,《饮冰室合集·文集之九》,50页。]此时梁口中之“国”,已经不是保国会时期的country,而是地地道道的nation,即民族国家。梁启超思想进入民族国家阶段,也与当时西方流行的国民心理学有关。对此学派另有专著,此不赘述[注解:详Lungkee Sun,“Social Psychology in the Late Qing P eriod”,Modern China18∶3(July 1922),pp。235-262。]。在这里只需指出:国 民心理学比人种说更能解释民族国家的性质。英与德都是条顿民族,英与美同为英语国家,中与日夸称同文同种,但却各自建立不同的国家。因此,人种本身并不足以界定民族国家。国民心理学的看法是:民族国家必具由共同历史背景形成的集体心理,它是吕邦(Gustav Le Bon)所谓的具共同感情之“心理的品种”而不是生物的品种。当时的民族国家话语尤其借助“天然民族”与“历史民族”的二分法。维尔康特(Alfred Vierkandt)于1896年发表的Naturvolker und Kulturvolker是这方面的重要著作。在日本,加腾弘之在1893年已经指出在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时期,“天然民族”存在的可能性很小[注解:Winston Davis,The Mora l and P olitical Naturalism of Baron Kato Hiroyuki(Berkeley:Institute of East Asian St udie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Berkeley,1996),p。40。]。



1902年春,康有为用天然民族来替满汉同种论辩护,章太炎于翌年借助“历史民族”提出驳斥:“近世种族之辨,以历史民族为界,不以天然民族为界限。”假设纯种是不存在的,满族既已进入中国,理应为中国“历史民族”的大熔炉所化,但章的说法是满族非但拒绝同化,甚至歧视汉人,“如奥之抚匈牙利、土之御东罗马”[注解:《驳康有为论革命书》,《章太炎政论选集》上册,195、199页。康的论点见《答南北美洲诸华侨论中国只可行立宪不可行革命书》。]。章既掌握最新的社会科学概念,其排满论就比邹容的《革命军》(1903年)来得有说服力。邹容试图根据生理学的人种分类,把日本人算在“中国人种”内,反把满族排斥到“西伯利亚人种”里头[注解:《革命军》,中华书局,1958年,25-26页。]。该书的立论前提,仍然是“天演界中”“两不相下” 的“黄白二种”之抗衡说,但它把日本人算在自己人一方,却把满人排挤在外,已使此说走入理论的死巷。

后来较具说服力的排满论都得从“历史民族”观点出发。汪精卫于1905年写道:“社会学者尝言:凡民族必严种界使常清而不杂者,其种将日弱而驯致于不足自存,广进异种者,其社会将日即于盛强。”[注解:精卫:《民族的国民》,《民报》1号(1905年11月),4页。]因此满人的问题不出在异种,而是拒绝同化于“神明之胄”的汉族,身为“犬羊贱种”反冀图吸收被征服的多数民族。至于康有为,他继续用生理学意义的种族构思之结果,终无法过渡到民族国家思维,而是越走越远,走入和民族建国离题万丈的黄白混同、淘汰黑种的 新大同主义空想中去。

在这方面,梁启超不再追随他的老师。但新的国民心理学说却令梁的思想陷入困境。先前,梁从人种论出发,在西方黄祸论者眼中发现“中国人种”的优点,又有同种的日本成功之先例 ,因此对中国人种性做出很乐观的评价。但改从国民心理学出发,则达到中国人共同感情仍未形成、一盘散沙之结论。从1902年起,梁遂有针砭国民性的《新民说》长篇著作。这个悲观论调和他政治上趋向保守、反对革命并行。另一方面,在梁提倡大亚洲主义、构想全体黄色人种“合种”的时代,可以轻描淡写地把排满问题化解掉:“黄种之人,支那居其七八焉。故言合种必自支那始。”[注解:《论变法必自平满汉之界始》,《民报》1号(1905 年11月),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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