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忽的法治——清末民初中国的变法思想与法治(3)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4-10-19
自求富强之理?今言富强者一视为国家本计,与百姓无与。抑不知西洋之富专在民,不在国家也。[16]
    
    在晚清思想界独树一帜的何启(1859——1914)和胡翼南(即胡礼垣,1847——1916)在他们合著的《新政真诠》中提出了许多卓而不群的看法。何启和胡翼南身居香港,较早受到西学的熏陶。[17]这使他们的议论有着更多旁观者的深刻和大胆。他们认为,中国的政教风俗不仅不优于西洋,而且比之西洋有地狱与天堂之别;其关键在于民众没有议政之权。何、胡两人还对民主、民权、选举、学校、乡治、政府设置等问题作了开创性的探讨。例如关于民权和自由权,他们认为,
    
    凡以善善从长,止问可之者否之者人数众寡,不问其身分之贵贱尊卑也,此民权之大意也。其所以为此者,则由于人人有自主之权之故。……其说何居?曰权者利也益也。人人皆欲为利己益己之事,而又必须有利益于众人,否则亦须无损害于众人。苟如是,则为人人所悦而畀之以自主之权也。[18]
    
    在福建、广东任大吏多年的徐继畲在论及美国时认为:
    不设王侯之号,不循世及之规,公器付之公论,创古今未有之局,一何奇也![19]
    
    魏源也曾称赞美国的民主制度,认为美国总统是:
    
    匪特不世及,且不四载即受代,一变古今官家之局,而人心翕然,可不谓公乎?议事听讼,选官举贤,皆自下始。众可可之,众否否之,众好好之,众恶恶之,三占从二,舍独徇同。即在下预议之人,亦先由公举,可不谓周乎。[20]
    
    郑观应则不但提醒国人:西洋富强背后的治国之本不是现代技术,而是民主制度,并且对西方的议院制度的致意再三,认为这就是西方致治之本:
    
    泰西各国,咸设议院,每有举措,询谋佥同,民以为不便者不必行,民以为不可者不得强,朝野上下,同德同心,此所以交际邻封,有我薄人,无人薄我。人第见有士马之强壮,炮船之坚利,器用之新奇,用以雄视宇内;不知其折冲御侮,合众志以成城,至治固有本也。[21]
    
    可以说,赞赏并呼吁建立议院制度,这是晚清变法论从宽泛的政教为本转向具体的制度设计、从专制主义转向民主主义的一个重要标志。[22]
    
    在19世纪70年代,总理衙门事务大臣文祥认为,“中国天泽分严,外国上议院、下议院之设,势有难行,而义可采取。”[23]1883年,庶吉士崔国因向光绪帝上呈《奏为国体不定后患方深请鉴前车速筹布置恭折》,正式向提出开设议院的建议。崔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明确主张设立议院之人。[24] 维新派政论家陈炽在1896年出版的《庸书》中也认为:“泰西议院之法”是“英美各邦所以强兵富国、纵横四海之根原也。”[25]他把这本书献给了光绪帝。
    
    当然,我们不能说,那个时候开设议院的主张就是民主主义的了。实际上,对议院的强调,主要还是从广开言路的意义上讲的。[26]许多人都认为,大清衰败主要是因为言路不通,上下隔阂。张之洞在《劝学篇》中也曾专门讨论到议院,他认为议院制度与国情不合,但对于扩大言路的作用,还是肯定的。
    
    赞赏和宣扬议会制度,只是民主主义思潮的一个方面。除了议会制度外,思想者们还对国家权力的构成、宪政、民权、自由等现代法治的核心问题作了比较深入的探讨。
    
    黄遵宪于19世纪70年代后期,作为出使日本大臣何如璋的随员到达日本,写出《日本国志》一书,其中以专篇介绍和评述外国的官制、法制。他说:“日本设官,初仿《唐六典》,维新之后,多仿泰西”,“泰西设官立政,分职施治,有条不紊”。[27]黄遵宪主张“奉主权以保民智,分官权以保民生”,认为“惟分其权于举国之臣民,君主垂拱仰成,乃可为万世不坠之业。”[28]
    
    被毛泽东称为“在中国共产党出世以前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一派人物”[29]的严复(1854~1921),在这个时期翻译了大量西方的政治学著作,并就自由和民主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多以译书按语为表现形式),对当时及以后的思想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30]严复亦译亦述、以述解译、以译支述的翻译,既是翻译史上的奇迹,也是思想史上的奇迹。与同时代的康有为、梁启超、孙中山等人不同,严复虽然也参加一些政治活动,并在百日维新期间,接受过光绪皇帝的召见,但基本上是作为一个学者,从事学术研究和教学活动。[31] 因此,严复的思考和认识有着更多的学术内涵,也更为深邃。特别是他提出的“彼(西方)以自由为体、以民主为用”[32],堪称翘楚。[33] 例如,关于国家富强与自由、民权的关系,严复认为:    
    
    夫所谓富强云者,质而言之,不外利民云尔。然政欲利民,必自民各能自利始;民各能自利,又必自皆得自由始;欲听其皆得自由,尤必自其各能自治始;反是且乱。[34]
    
    乃今之世既大通矣,处大通并立之世,吾未见其民之不自由者,其国可以自由也;其民之无权者,其国之可以有权也。且世之黜民权者,亦既主变法矣,吾不知以无权而不自由之民,何以能孤行其道,以变其夫有所受之法也?……故民权者,不可毁者也。必欲毁之,其权将横用而为祸愈烈者也。[35]   
    
    关于个人自由与他人自由的关系以及自由与人道、道德的关系,严复说:
    
    夫人而自由,固不必须以为恶,即欲为善,亦需自由。…… 此如有人独居世外,其自由界限,岂有限制?为善为恶,一切皆自本身起义,谁复禁之!但自入群而后,我自由者人亦自由,使无限制约束,便入强权世界,而相冲突。故曰人得自由,而必以他人之自由为界。……(斯宾塞论理学。《说公》一篇)言人道所以必得自由者,盖不自由则善恶功罪,皆非己出,而仅有幸与不幸可言,而民德亦无由演进。故惟与以自由,而天择为用,斯郅治有必成之一日。[36]  
    
    这是一个创立新说的时代。思想者们通过比较和会通,提出了一些有自己特色的政治法律学说,如康有为的公羊三世说、谭嗣同的新仁学、梁启超的新民说、法治说和权利说、以及后来的孙中山三民主义说等等。其中有些思想是有相当深度的。例如,康有为用自己的语言阐释西方的自然权利思想,认为,
    
    人类平等是几何公理。但人立之法,万不能用,惟以平等之意,用之可矣。[37]
    
    不过,总的说来,这个时期的理论主要是用来为变法服务的,而不是认真创立中国的理论学说和具体制度。可以说,在专制主义向民主主义转变的过程中,思想者们的着力点并不是建构体系、琢磨学理,而是如何“解蔽”,如何“冲决罗网”,如何反省和批判旧有的学说和制度。用当代的话来说,就是如何解放思想,转变观念。在这个思想解放的过程中,他们写了许多出色的文章,花费了许多精力奔走呼号,尽管现在看来,他们所作的努力在思想史和学术史上也许并没有多少创新的价值,在制度建设中也没有多少能够留存下来的实际效果。但是,那些思想者多是由国学接引西学,今天,阅读他们的文字,我们不仅可以享受到批判的痛快,也可以享受到汉语的美妙。
    
    政治反省依然是从传统的民本话语起步的。例如,严复说,“君臣之伦,盖处于不得已也!唯其不得已,故不足以为道之原。”“斯民也,固斯天下之真主也”。[38] 康有为说,“民之立君者,以为己之保卫者也。盖又如两人有相交之事,而另觅一人以作中保也。故凡民皆臣,而一命之士以上,皆可统称为君。”[39] 谭嗣同说,“生民之初,本无所谓君臣,则皆民也。民不能相治,亦不暇治,于是共举一民为君。”“夫曰共举之,则因有民而后有君;君末也,民本也。”“夫曰共举之,则且必可共废之。”[40] 
    


 在反省固有风习,批判专制传统的过程中,矛头直指的是礼教和专制体制。我们知道,“仁”是儒学的核心概念,严复认为,“仁”的价值是无可质疑的,关键是要有仁的制度,这种制度可以“使民自为”,而且只有“使民自为”,才可以使
核心期刊快速发表
Copyright@2000-2030 论文期刊网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中华人民共和国信息产业部》备案号:ICP备07016076号;《公安部》备案号:33010402003207
本网站专业、正规提供职称论文发表和写作指导服务,并收录了海量免费论文和数百个经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审批过的具有国内统一CN刊号与国际标准ISSN刊号的合作期刊,供诸位正确选择和阅读参考,免费论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谨防侵权。联系邮箱:256081@163.com